近日，同学群盛传一条微信：让我们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带着你，你带着尕铲铲，我们一起去挖辣辣！捧腹的同时，一股辣酥酥的甜蜜在内心涌动起来，若春风，似春水，绵绵不绝，势不可挡。

清明刚过，风明显软和起来，虽说田野里依旧没有绿色，但谙熟故乡土地犹如熟悉自己的我们就开始行动起来，准确地说是淡了一冬天的味蕾已经如钟表般准时发出信号：该吃辣辣了！



辣辣，西北常见植物，春天发芽，夏季开花，秋天既枯，根部细者如针，粗可及筷，味辛。我这里说的辣辣，就是这种植物在春季的根，等叶子长大一开花，根就木化，用故乡话说就是柴了，无法食用了。故乡贫瘠，但辣辣是不缺的，或许是不能当主食的原因吧，一到春天，路边、田垄、墙角，尤其打麦场边上，满是的。

那时放学早，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吧，好像作业亦不多，于是相约去挖辣辣。大人们自然会问干什么去，我们则大声回答挖辣辣！好像记不起来有谁家大人横加阻拦的，现在还清晰记得老王爷调侃我们：“猪娃子们又要去南墙根拱辣辣了！”脸有点发烧，但架不住满嘴清香辛辣的诱惑，于是哪里辣辣多，哪里就成为我们的乐园。暗自盘算，回来让老王爷也吃几根辣辣，当一会老猪！

兴冲冲走上旷野。空气湿润多了，胸部再也没了那种塞了麦草般干扎扎的感觉，云朵也活泛起来，不再如尘似雾般黄哒哒地围了太阳取暖，鸟儿在空中自由的飞来飞去，叫声格外清脆。踩着脚下刚刚解冻的土地，结实、松软，后来上初中第一次穿回力牌球鞋（俗称白墩子）再一次找到这种感觉。有的拿小铲子，有的拿家里捅火炉用的钳子，有的干脆就拿一根尖木头棍子，最神气的莫过于将家里可能随时就用的铁锹扛过来。



呼朋引伴来到早就踏摸好的地盘，四下散开，挖辣辣。最好的辣辣自然是那些因为还没有长出叶子而抽去营养的根部肥壮的家伙，甜得有味，辣得劲道，可这样的辣辣难找，因为没有叶子可以顺藤摸瓜嘛。现在知道大铁锹的妙处了吧？！不管有没有，先来一铁锹试试水！傍边拿小铲子的，小木棍的自然没法完成如此“浩大”工程。 “我找到了一个”，“我也找到了一个”，拿铁锹者轻蔑地看一看别人挖出来的带叶子的比针粗不了多少的辣辣，豪气地走过去，“起开，我挖！”一铁锹翻老大一块土上来，啪得一拍，一拃多长白白胖胖的辣辣就摆在面前了，“拾！”男生用手简单一捋，女生爱干净，放衣襟上擦擦，迫不及待吃起来。辣酥酥甜乎乎的味道一下子溢满口腔，直冲脑仁，香！

那些一时没有挖上的，就会跑来抢着吃，乡村孩子真挚，没人为此红脸。有的辣辣会很辛辣的，能把人的眼泪辣出来。这时候大家就会吸溜着嘴大喊，“唉呀，辣死我了辣死我了”，可手底下却丝毫不见减慢。如果挖到不辣的，大家反倒觉得不够带劲，嚼几下就吐了，嘴里会不满地叫道，“咋不辣呢？”

      挖得卖力，吃得投入，嘴很快变成了泥圈圈……大人们看到我们挖辣辣也会凑过来吃几根。物质匮乏的年代，大人们其实比我们更加少食缺穿，辣辣虽辣，总能给寡淡如水的嘴带来些许不同的味道。看着他们享受的样子，我们偷笑起来：让你们以后再说我们是猪娃子！手底下却加了劲，多了认真，都想着回去时给父母带点“礼物”。

“别吃太多，吃多了淌鼻血呢。”大人们满足地砸吧着嘴走了。

抹一抹泥乎乎的嘴，拍拍装满衣兜的辣辣，开始“跳方方”“砸缸”“打锅锅”……快乐的叫声响遏行云，孩子们快乐起来总是不知道疲乏的，贫穷挡不住快乐，再说了，精沟子笑岔岔裤，都半斤八两呢。

突然觉得，财富和心境真的没啥关系。在那个年代成长着的孩子们，穿着朴素到破烂的衣服，沿着那些沟沟坎坎，只为着一种叫辣辣草的东西，消耗掉一整个下午，只为收获一把把辣辣草，简单但快乐！挖辣辣成就了我们儿时最悠闲的时光，也铸就了我们坚韧但满足的性格。

突然记起曾经听说辣辣籽是一味中药，赶紧找父亲询问，可年迈的父亲摸着稀疏的花白头发老半天也想不起了。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腼腆地笑笑，“唉，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辣辣可是好东西呀，辣辣根好吃，辣辣籽消肿止疼还利尿。”叹口气，老父孩子气地舔舔嘴唇。

这个周末，带上父亲妻儿，拿上尕铲铲，去挖辣辣。说走就走！